花间酒

查拉图来的时候，罗塞尔正窝在沙发上摇晃酒杯，血一样的液体落到杯沿，再被一饮而尽。

占卜家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，才迈过夜色与灯光的交界：“我以为你联络我，是有重要的事？”

“你最忠诚的盟友快要憋闷致死了，难道不是一等一重要的事情吗？”罗塞尔懒洋洋地瞥他一眼，用下巴指指对面，“坐。”

房间里到处都是被扯碎的玫瑰花，一件符合因蒂斯时兴审美的丝绸外套被扯坏了扣子，可怜巴巴地占据了半副茶几。查拉图谨慎地环视四周，花了些功夫找到一处未被花瓣占据的表面坐下。

不用猜，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——能让罗塞尔将一整个情人节荒废在酒精里。

“贝尔纳黛，她不许我出去。作为父亲，总得在女儿面前树立诚信的榜样，但，”罗塞尔顿了顿，再一次把酒杯注满，“这真是无聊透顶。”

那我又能如何消解你的无聊呢？查拉图熟练地打开酒柜，取出另一个水晶的杯子。罗塞尔替祂满上，碰杯声在房间里碰撞几回才钻进耳朵。天使小口啜饮，而执政官把整杯的红酒倒进胃里，殷红的酒液顺着脖颈滑下，消失在大敞的衣领里。

“查拉图，你知道情人节的由来吗？”罗塞尔让空了的酒杯在指尖摇动，残存的液体危险地溢出杯口，又被倒转而落回杯底。

由来，不过是天才傲慢的一时兴起罢了。罗塞尔随手指出一个日子，就要让臣民在此时相恋，让恋人在此时携手，吐出情意绵绵的话来。和所有其他古怪或伟大的发明一样：罗塞尔随心所欲地改变世界，他有足够的能力，并且以此为乐。

为安抚半醉的天才，查拉图配合地显露出一点儿好奇。

“从前，有一个叫瓦伦丁的，呃，天使，爱上了一位盲女，便展露奇迹，给了她光明，他也因此被畏惧的国王判处了死刑。这就是为什么情人节又叫圣瓦伦丁节。”

“可是天使怎么会被普通人杀死呢？”查拉图柔声问，耐心扮演一个认真的听众。

“天使遇上了爱情，就变成凡人啦。神话里不是有说吗，爱上人类的神会失去力量什么的。”罗塞尔不耐烦地摆摆手，“而且这个天使也不是你们那种，嗑魔药嗑出来的。这不重要。”

“总之，天使小瓦死得只剩下一个传说了，后世的人们在他的忌日追求爱情。查拉图，能给我一株长两个花蕾的花吗？”

天使拉出一枝花的投影。

“相向的，哈，意味着长久、美满的爱情。在我的故乡，年轻情侣用这种方法占卜，别看简单，比你那些莫名其妙的预言准确多了，至少可以决定有没有好心情度过这一天……别笑，查拉图，不许笑我！”

——那并不是嘲笑。天使并没有失去真正微笑的能力，更何况那是罗塞尔唯一一次在祂面前提到“故乡”；换个角度来说，无面人不会在表情管理上出错，若是嘲笑，罗塞尔不该觉察。只是祂惯会把假意伪装成真心，因此真心被怀疑是假，怪得了谁呢？

不论如何，除了一个笑，那个夜晚总还是给祂留下了什么——历史迷雾里一处光斑，独立于祂所熟悉的时代，因叙述者肆意的编造和描绘时的漫不经心而渺小脆弱。

但是足够了，足以庇佑一部分的祂躲开黑夜，躲开魔狼，躲开疯狂的追逐，在人影成双的旧日都市里，目睹精灵般长相的男人手捧玫瑰，缺乏灵性地围绕外来者长久徘徊。

END

情人节紧急短打！还好赶上了（